"下班了,正跑步往家走呢."
陈橙的声音清脆好听,像只百灵鸟.
"不过,哥哥,你这个大忙人,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?是不是想我了?嘿,那我告诉你,我吃的好,睡的好,越来越漂亮.追我的人可多了.嗯,还有咱妈,让我告诉你,别往家里寄钱了,你也老大不小了,留点钱给我找嫂子吧.家里的外债早都还完了.爸爸身体好,妈妈身体也好."
陈橙没等陈凡发问,就叽叽喳喳地主动介绍家里的各种情况.
其实每次陈凡打来电话的时候,都是她最开心,最高兴的时候.
每每有人欺负她,或者跟儿时的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候,她嘴里总是我哥如何如何,好像他哥哥就是她生活的全部,骄傲和寄托,即便是有男生追她,她也立刻回一句:"我哥说,我还小,不让我搞对象."
每每听到陈橙在电话那边叽叽喳喳的时候,也是陈凡最幸福,最开心的时候.
他以后会娶妻生子,但在此之前他一定会让父亲母亲,还有妹妹过上好日子.
所以只要活着,不管经历多大磨难,他永远都不会放弃!
"哥,你怎么不说话啊?对了,顺子哥又往我的工资卡里打钱了.今天我才发现,一下子打了5万,我给他打电话总是接不通,到底怎么回事啊?"
陈橙觉得电话里的哥哥有些奇怪,不过也没太在意,因为每次通话,陈凡都挺激动的,尤其提起小顺子打款的事.
小顺子,罗鹏他们不止一次往陈橙的工资卡里打钱.
可是只要陈凡得知,每次他都还回去.
并且郑重警告他们别再干这种事了.
他们家的确没钱,可外债还清了以后,日子还可以,最起码有自己的房子,一家人平平安安.
他知道其实几万块对于他们三位来说,都是微不足道的零花钱,可他不能这样接受.
如果他真有应急的经济困难,他会开口的.
他很感激他的兄弟,但这钱他还是不能要.
"哦,没事.到时候我给你个账号,你打回去就行了."
陈凡没有过多的解释,只说了如何处理.
"对了,橙橙,我不是让你买台电动车吗?怎么还跑步上班呢?等过两年哥攒够了钱,就给你买辆纯电动的宝骏开.你休息的时候,就可以开车带着咱爸妈出去玩玩了.他们俩这辈子都没坐过小轿车吧?"
陈凡从不轻易许诺,但只对陈橙特别.
他向她许诺过一栋大房子,许诺过一台宝骏E300车.
陈橙那边立刻认真起来:"哥,你别老顾我们,我现在都是生产线小组长了,一个月可以拿到三千多,在咱们陈家营都算小白领了吧?再说爸妈现在连我的钱都不要,爸工资也涨到一千八了.妈收废品一个月有时候能赚四五千呢.你知道谁也劝不住她,她愿意干就干吧.要不,一个人闲着总是唉声叹气."
陈橙又在电话那头叽喳着说个不停,陈凡时不时"嗯"一声,或者说"好".
像往常兄妹俩打电话一样,几乎没有他说话的余地.
但陈凡清楚,家里人,尤其是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,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!
他在玄龙卫时,连年假都没有,自从大二时候回过家,算起来他已经快六年没回家了.
"哎,哥,告诉你个秘密,我现在自己已经存了3万块,我打算再存两年,存到10万块给你娶媳妇.反正我这么漂亮,也不需要嫁妆,家里的日子看起来真的苦尽甘来了."
听着陈橙那边盘算着给自己攒钱娶媳妇,他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.
"傻丫头,我可比你挣得多多了,再说家里的房子也早该翻盖了.
你跟爸妈说,今年过年我会请假回去看看.好了,哥先不说了,你跟爸妈说我都好,让他们别担心.哥还有事挂了."
陈凡挂断电话,深吸一口气,感到一阵空洞般的疲惫.
那一瞬间,似乎所有的坚强都在电话被挂断的同时崩溃了.
他扶住路边的一棵大树,感觉脚下有些发软,像是世界一下子失去了重心.
他缓缓抬手,试图掩饰一下情绪,但泪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涌出,带着他压抑已久的思念与内疚.
陈凡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遥远的小山村.
他的父亲母亲,还有妹妹,仿佛这一生都只为他一个人而活.
他们从不求回报,也不曾抱怨辛劳,默默地将一切都给了他.
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出人头地,能过上比他们更好的生活.
从小学到大学,每一笔学费,生活费,都是父母省吃俭用,辛辛苦苦攒下来的.
父亲总是起早贪黑地干活,甚至在身体不好时仍旧咬牙坚持;母亲呢,为了能多攒点钱,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,总是穿着那些补了又补的旧衣服.
妹妹小的时候也从不向家里索要什么,因为她知道,哥哥是全家的希望,而她只是那个无条件支持的旁观者.
这些年,虽然陈凡每个月都按时往家里寄钱,但他知道,父母并没有舍得把钱花在自己身上.
他寄回去的钱,大多都用来偿还家里的外债,还有一部分被父母悄悄地存起来,为他将来的婚姻和家庭做准备.
村子里的邻居早已盖上了宽敞的二层小楼,而他家的瓦房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历史,墙面斑驳,瓦片老旧,每到雨季之前,总要修修补补,然而父母却从未想过拆了重建.
想到这些,他心中更加酸涩,他知道对于家人,他亏欠太多.他们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,而他,却一直身不由己地被工作和责任牵绊.
"我一定会用一生去补偿他们."陈凡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.他知道,自己不能回报父母全部的付出,但他可以用余生来尽力弥补内心的愧疚和对家人的亏欠.
就在这时,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,陈凡愣了一下,下意识掏出手机.
不会是陈橙.
陈橙知道他的工作性质,从不会主动打电话,都是等他抽空与她联系.
是梁冰.
陈凡赶紧擦干了脸上的泪水,调整好情绪,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.
"喂,领导,是我."
"你刚刚把彭可可送回昆都一中了吧?"
电话那头,梁冰关切的问,语气仍然简洁有力.
"嗯,对,我看着她进了校门,确保她安全到达."陈凡低声回复,语气中透出一种坚定的责任感.
梁冰沉默了一下,似乎在确认情况,随后说道:"好的,那你现在立刻来滇池花苑,有事."
陈凡微微皱眉,迅速回应:"好的,我马上过去."
时间是晚上六点四十五分,天色渐暗,街头的路灯亮起,给这个城市增添了一丝温暖的光芒.
陈凡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,报上目的地.
一路上,他的思绪依然不由自主地萦绕在那个被时光侵蚀但充满温情的老屋.
他在那里出生,在那里成长.
他不禁想象着今年回家的场景.
父亲依旧穿着那件褪了色的旧夹克,母亲忙碌在厨房,准备他最爱吃的饭菜,而妹妹,那个他记忆中还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,现在也已经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吧?每次通电话,妹妹总是笑着告诉他,她一切都好,不用他担心.但他知道,她说这话时,心里也渴望着哥哥能早日回家,渴望着一家人能团聚.
出租车飞快地穿梭在城市的车流中,此刻,他望向车窗外的夜色,心中那份归家的渴望更加浓烈.
"滇池花苑"几个发光大字在夜色中显得特别明亮,出租车在门口缓缓停下.
陈凡结账下车,深吸一口气,收起脸上的情绪,重新煥化成那个沉稳果断,无所畏惧的玄龙卫队员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