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凡呆了片刻,冲着屋子里喊:"饿了,饿了,大娘!开饭,咱们吃夜宵."
"哗啦"一声,房门打开,里面走出小心翼翼的母子.
老太太很谨慎的忙碌着,什么都没说.
可亮子却忍不住好奇,"凡哥,刚才那女人比电视上的大明星都好看,嘿嘿——"
陈凡抬手摸摸他的头,"驾照下来了吗?你喜欢那样的女人吗?要是喜欢,以后你也可以娶那样的女人回家.哈哈——"
亮子一听,立刻兴奋起来,马上擦擦双手,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一本崭新的驾照——A本,基本什么车都能开.
而他学车的间隙依然站在路边当立功,时间长了,窍门也找到了,只是他一双看起来跟年纪极不相称的手,好多老茧,不知道是干活磨的还是练方向弄的.
"凡哥,你看,拿到了,一次考试全过了,而且都是满分,教练夸我天生就是摸方向盘的.不是客气,是真夸."
这时候,老太太已经麻利的上了四菜一汤——菜都不是现做的,而是早就做好放在锅里等陈凡回来,汤是解酒汤,四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,可是母子俩谁也没有动上一口,硬生生在大雨中等到他回来,而此刻已经是凌晨二点四十分了.
陈凡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,"大娘,来坐过来一起吃吧,你们也看见了,我受了点伤,呵呵——,所以要在家休息几天."
亮子倒是没什么,心里反而羡慕凡哥的女人缘.
可老太太眼里却有泪水在打转,"孩子,没事,给当官的办差就这样,别着急,你工作好找."
亮子却立刻数落老太太:"娘,你尽跟着瞎掺和!凡哥不是被开除,是领导放假,让他休息,你看他现在的样子,咋上班啊?是吧,凡哥?"
陈凡认真的点点头,"是啊,不是开除,是真的休息,而且
年后我公务员考试的结果就出来了,要是通过了,很可能就不开车了,调去别的部门,都是喜事,来一起吃,一起吃,这么多菜,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?
陈凡反客为主的招呼着两个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母子一起吃饭.
母子俩也确实饿了,所以吃的都不少.
当然陈凡看着也高兴.
本来陈凡根本吃不下去,今天拼酒的后果还是很严重的,他甚至暗下决心:以后再也不能这么虎了,耽误事不说,关键是身体也造垮了.
陈凡拍着肚皮结束了这顿特别的夜宵,然后回自己房间睡觉,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,可以好好睡一觉了.
不过,亮子却也跟了过来,陈凡有点奇怪,但忍着没说话,
直到回到他房间,关好房门才开口:"是不是大娘的病又犯了?没钱了?"
亮子连忙摇头,"没有....没有.自从你住进来以后,俺娘的病一天比一天好,现在一个月的药钱也就以前一星期的.我...就是刚拿到驾照,太兴奋睡不着."
陈凡点头,"你小子要学会稳重啊?这不算什么,你以后没准也能给领导开车呢."
亮子坐到陈凡对面,低着头,手里紧紧捏着那个崭新的驾照:
"其实...其实驾校的师傅给我介绍了一个开货车的活,跑长途,昆都到昭阳,一个月给四千五,以后还能长.光开车,不卸货.我想跟你商量一下."
陈凡一愣,他没想到亮子能跟驾校的老师傅搞的关系这么好?笑着说:"听着还行.不过,跑长途有一定危险性,你自己要考虑好.大娘怎么看?"
"俺娘让我都听你的,她说你说行就行,你说不行,我再去找别的."亮子很诚实的回道.
一瞬间,陈凡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点重,他让亮子每天练功和学车,可不是为了让他去开货车,跑长途的.
不过,眼下他又没有能力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,跑跑长途,涨涨见识,多些锤炼,也不是坏事.
而且昆都到昭阳,这是一条无论现在还是以后,他都无法忽视的线路.
"这事我觉得靠谱,不过,我要先跟你去货运公司看看,反正这几天我休息."
亮子把去货运公司面试的时间,跟人家约在了下午,因为陈凡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多了.
陈凡自从搬进他们家,从没睡过懒觉,每天都是早晨6点准时起床锻炼,雷打不动.
但今天陈凡难得的睡了个懒觉,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11点,他体内多少年形成的生物钟好像突然失灵,又或者他6点钟准时醒来了,但却故意没有起来.
陈凡麻利地处理好脖子上的两处伤口,一边一块纱布包上,很难看,但坚持两三天,咬痕可能就下去了,没什么,反正他也不上班.
用一刻钟吃完早饭,嗯,全当是早饭吧.
然后立刻骑着摩托,带着亮子出发.
严格来说,像亮子这种摩托是不允许载人的,可是这事太平常,除非上面特别要求,否则哪个警察见了也不会特意阻拦的.
不过,亮子还是特意给陈凡买了个新头盔,黑色的,花了300多,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头盔,可是他不会买给自己,只会给凡哥用,就像他家里那把破伞,已经到处漏雨,他也不会轻易动用陈凡的雨伞.
这就是言传身教,老太太从小教给他本分厚道,吃亏是福.
不过戴着头盔也好,陈凡脖子上这点伤全都完美的遮住了.
货运公司当然在火车站附近,昆都的交通网四通八达,在全国也数一数二,所以货运公司特别多,光是具备垄断实力的就有五家,而驾校师傅介绍亮子上班的这家才刚刚成立一年左右,能够在已经成熟的昆都货运市场杀出一匹黑马,并且存活下来,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迹了.
货运公司的名字叫鸿运运输公司,这名字简单,吉利,喜庆,昆都市前后有不下十几家大小货运公司和货站叫这个名字,不过,现在在工商局注册的却是这家.
陈凡自然没有穿西服衬衣,而是穿了好久没穿的特战迷彩,戴着头盔.结果一进门,就被类似小工头的粗壮汉子训斥:
"你们就是老郭介绍来的?把头盔摘了,你以为演电影吗?"
亮子连忙上前打圆场:"你好,是我,我是郭师傅介绍的亮子,这个是我大哥,跟我一起来看看,他...他有工作."
可是工头模样的负责人,挑剔的上看下看,看了亮子两眼:"你...你不行,这个大个子还将就.你这小体格不是瞧不起你,跑三天长途,给你个娘们你都没劲上了.喂,大个子
你干吗?最近有几个老司机不干了,回家过年,你要干立刻签合同,一个月4,500,好好干,年底还有红包,多了不说,
三千五千的肯定有.咱们老板根子硬,对手下人一向很好的."
亮子一阵失落,不过,很快就强打精神:"对不起,对不起
经理,我大哥的确有工作,是我找活干.你别看我身子瘦小,
可是一直当力工来着,搬砖,扛沙子,扛水泥啥都行.要不,
你先让我试几天?"
工头模样的负责人还是有点不大情愿,眼睛还是有点不舍得往戴着头盔,穿着迷彩,高大健壮的陈凡身上瞄.
工头看见外边正等着装车的几百袋苹果,伸手一指:"看你小子是本地人,态度也可以,先帮着把苹果装车看看."
亮子立刻痛快地答应,转身挽袖子就要干活,却被陈凡一把拉住.
陈凡摘下头盔刚要说话,亮子却反而将他拉到外边:"凡哥,这不算啥,就我这副体格,人家看不上也正常,这里边还有郭师傅一份面子呢.装车苹果算啥,这三个月练功练的力气大着呢.再说,凡哥,我也老大不小了,你也不能啥事都护着我不是."
陈凡一愣,午后阳光下的亮子,的确比刚见时壮实了不少,仔细看胳膊上甚至有了点小肌肉,尽管距离陈凡要求的标准还相差很远,可是进步还是很快的.
陈凡点点头,拿出根香烟自顾自点着.
这时候里边的经理走出来催促:"喂!我说小子,你到底干不干?"
亮子立刻笑呵呵跑步过去帮着装苹果了.
装苹果不光是力气活,还是技术活,扛起和卸下都要掌握好力度,否则苹果都砸烂了卖谁去.
经理在旁边监工了10分钟,便转身回办公室了.
说是办公室,其实就是废弃的集装箱改造成的筒子房,这在运输公司和货栈很常见.
陈凡也跟着进去,"亮子干活肯定没说的,肯吃苦又细心."陈凡随手递了根香烟过去,经理拿在手里看了看,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,"还有吗?给我来一盒,这是硬货,我在我们老板弟弟那蹭过一盒."
陈凡一愣,难道这小小的鸿运货栈还有军方背景?他手里这烟可是部队特供的.
"嘿嘿,没了,就剩这些都给你吧.我这也是从我们领导那蹭的."
经理立刻美滋滋的接过去,如获至宝,从他黄黑的门牙上就看得出,是个年头久远的大烟枪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