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裁办公室瞬间恢复安静.
一直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着一切的梁冰,对着陈凡轻轻一笑:"还是你有办法."
梁冰坐在对面沙发上,若有所思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凡.
"陈凡,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.之前你很懂得如何隐藏自己,但现在似乎有些开始展露锋芒了."
陈凡又笑了,自从被梁冰踹过一脚之后,他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.
"其实我这都是跟领导你学的,有什么样的师傅就出什么样的徒弟."
梁冰一愣,"跟我学的?难道你每天都看见我锋芒外露?真是笑话!"
陈凡摇头,"不,领导你平时不显山不漏水,虽然贵为常务副总裁,但其实表面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你的存在.本来你这个年龄,
你的性别,再加上你的美貌,随时随地都会被当成焦点的,平常的一举一动一句话,都会引发不必要的议论和麻烦..."说到这里,陈凡顿了顿,看着梁冰的表情,唯恐说的不当.
梁冰示意他说下去.
"但是,领导你这三个月,却几乎在集团把自己隐身了.但是这并不是你本来的样子.谢宏程被杀事件,你不慌不忙,以汇报工作为由去拜访了李省长,20分钟一切便都顺利解决了.而且让城投集团的人对你刮目相看.当然了,这样的例子还有好几个,所以我一直在观察."
陈凡突然又挺起身子,坐的笔直,一本正经的接着说:"我本来就是个玄龙卫行龙队员,行龙队员最基本的训练便是如何隐藏自己,野外隐藏是一种,都市隐藏也是一种,但是我却不会在官场隐藏.所以其实啊,领导你才是我的老师,我是不自觉地模仿你的行为举止,然后,也顺利的在集团大楼隐藏了自己.但是需要站出来表达观点的时候,却一定要果断的站出来明白明确的表达."
梁冰微皱着眉头听着,她心里很吃惊.
她想不到看上去毫无破绽,沉稳有加的陈凡竟然一直在模仿她!
如果他不是自己的贴身司机,不是跟自己经历了一些事,她真的会再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挺可怕.
但现在她有的反而是欣慰.
"嗯,好吧,你公务员考试能过吗?你考完之后,我还没跟你谈过这个话题呢?"
陈凡坚定地点点头,"正常情况能过."
梁冰在这方面很相信的.
"那就好,那咱们就别绕弯子了,说回正题吧.我们要怎么对付马上到来的孙大虎."梁冰更加严肃起来,眼神透露着警惕.
"付佳兴在南云省,还有昆都市,认识的不止李省长一个.但如果我预料不错,孙大虎来昆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亲自拜访李省长,所以...现在你首先要做的,就是想办法弄个清楚,他什么时候,在什么地方跟李省长见面.我们要在他们见面之前,提前创造机会见到李嘉晨."
陈凡的神经猛的一紧,这个问题具备特殊性,因为涉及到陈凡本身,他本意上肯定不想掺和进去,但他在昭阳已经被拉下水.
所以,现在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,他完全被动.
陈凡一进城投集团,以为梁冰会第一时间找他,谈论昭阳和孙大虎的事情,可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个月.
陈凡心里有些着急,但他一直强忍着不问,他相信以梁冰的魄力和性格,绝对不会坐以待毙,肯定早就胸有成竹.
不过,陈凡有点想不明白,付佳兴既然同时介绍了李嘉晨给梁冰和孙大虎,难道李嘉晨还会有所偏重?
当然,不管怎么说,孙大虎有了省长大人这棵大树靠着,怕是连检察院的院长,都要看他脸色行事了.
但为什么要提前见李嘉晨呢?既然要提前见,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安排见呢?岂不是更有利吗?梁冰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?
他安静的坐在对面,安静的听着.
对于女总裁的吩咐没做任何反应,因为他知道女总裁还没有说完.
果然梁冰继续话题,"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.在昭阳的时候,我对付佳兴并没有太大意见,我也是体制内的人,所以我不能对一个在主要领导位置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干部,奢求太多了.这个圈子内的事情很讲究,也很复杂,绝非一两句话能说清楚.我想即便你没亲身经历那些事,也能理解一些."
梁冰迟疑一下,目光中闪过一丝顾虑,"但这次教授临别的时候跟我说了句奇怪的话.教授一向都是有的放矢,所以我不得不重新来思考和面对这个老领导,这个对我其实还算不错的长者,这个教授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人.你老实说,你对付佳兴有些特别的看法,是吗?"
陈凡一愣,这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他的身上来了?他仔细回忆周仙琳教授并没跟他提及任何付佳兴有关的话题呀.
梁冰这么问是什么意思?真的是周仙琳的授意?还是梁冰自己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他什么?
此刻陈凡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了,看不清梁冰对付佳兴最终的态度.
在昭阳,她不顾后果地在付佳兴面前救下他,如果要牺牲他那时候就可以,不必等到现在.
可是陈凡同时又有另一种感觉,梁冰对付佳兴那声"付伯伯",实际也比较诚心.
所以他有一瞬间失神.
梁冰提出问题之后,安静的等待他的回答,但他好像魂飞天外在想别的事情.
梁冰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,不到万不得已,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,因为她能够调到昆都,付佳兴从中至少起到了四成作用,包括最近成功让她化解"谢宏程被杀嫌疑"危机的,也是付佳兴及时打来电话,让她跟李嘉晨搭上线.
梁冰对于付佳兴的事情知道的不少,有好的,也有坏的.
但为官之道有一句话她记得很清楚,也是她磕磕碰碰从各种事故中切身体会到的:"事不关己,高高挂起."
她自己心里有个底线,即便不能再跟付佳兴站在一条线上,也绝对不能得罪了他.
但这条底线已经无意中在碧云天会馆,因为陈凡而被打破.
这两个月,他一共给付佳兴打了三次电话,给张祖才打了七次电话,给朱洪飞打了两次电话,这加起来的十二次电话,实际上都是为了在孙大虎真正来昆都上任之前修复关系.
虽然碧云天会馆的遭遇和屈辱让她终身难忘,而且她一定会十倍奉还,但不是现在,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.
她安静地等待着魂游天外的陈凡回答,没有去提醒,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.
足足五分多钟,陈凡终于苏醒过来.
"这是领导自己想问的?还是周教授让你问的?"
陈凡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.
这在梁冰预料之中,梁冰似乎已经猜透了他刚才在想什么,在犹豫什么.
但她也没有回答,而是直直地盯着陈凡的眼睛看.
陈凡立刻做出了早就该做出的判断.
"知道了.其实我跟周教授没谈过这个问题,所以领导你一问我,
我有点犹豫.因为领导自己问,跟周教授让你问,不是一回事."
梁冰点头,"嗯,你的意思是,你的答案会因此不同,对吗?"
陈凡咬了咬牙,"不会不同,但是我需要时间思考.我表面上看起来沉稳有余,但实际上,我对这个圈子毫无经验,缺乏基本的常识和判断.这两个月,我在形态和思维上模仿了领导,有一点点体会,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,而且..."
陈凡还是脸露疑虑之色,"问题还在于我跟付佳兴也好,孙大虎也罢,是基本的对立关系.从我嘴里说不出他们的好话."
陈凡狡黠的一笑.
女总裁的脸色越来越严肃,"实话!我只要你说实话!"
"好吧,既然领导一定要让我说,那我就说一点自己的看法,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包涵."陈凡用无奈的样子看着梁冰.
"别废话,照实说."梁冰似乎不耐烦了.
"付佳兴这个人不能相信,但是也不能彻底决裂.不过,要把握好这个尺度很难.因为领导你现在远不是他对手.付佳兴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不舒服,很不舒服,我甚至不愿意,跟他一起待在同一个场合里.不是一般人对他的威严的敬畏,而是心里不舒服,时刻都会被算计,被利用,被踩扁的感觉.而且我从周教授的目光中有了点体会,好像周教授早就知道付佳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,他只是不说,只是你在昭阳的时候不能跟你说,现在她也不能跟你说,所以让你问我这个局外人.周教授是玄学大师,我斗胆猜测一下,如果连她都不能完全看清付佳兴这个人,那这个人真的很可怕.只是事情还有另一面,不管付佳兴如何可怕,但他对你绝非只是坏人,很多的时候,他对你的帮助和影响是巨大的.我知道我这样回答很不成熟,因为加入了太多主观的东西,但是我还是说了.其余的事情,领导自己决断就好了."
陈凡一口气把话说完,表情有些沉重,因为他很清楚这些话一旦说出口,他就真的再也走不出来了.
古话说:一入豪门深似海.
眼前的女总裁,还达不到一方诸侯的实力,但他相信,不久的将来,她一定会主政一方.
而现在,他已经正式成为了她小圈子的一员,普通又特别的一员.
梁冰长身而起,眼睛看向窗外,蓝天上几朵松散的云朵,懒洋洋的,一个平和又平常的日子.
可是这个日子,她却不得不做出一个对她的人生会造成重大影响的决定:"陈凡,我们私下里不妨先从朋友做起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