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起了雨.
陈凡开动车子.
他预估一下,即便上高速路,最多也只能开到110公里的速度.
所以这样算起来,到达昭阳市最快也要晚上9点.
梁冰坐在副驾驶座上,似乎有些失神,有点哀伤.
可能她还是在担心周教授的病情吧?
陈凡本来就不善于安慰人.
再说,他和梁冰刚刚认识,就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.
所以他只有专心开车,尽量缩短点时间,又快又稳的将梁冰送到昭阳.
车子很快要上高速路了.
过收费站,领过路卡的时候,随着车窗的打开,一股冷风夹带着冰冷的雨水打进车内,梁冰这才从失神中略微反应过来一点.
"我记得你说,大学毕业后,你就直接去了武校?"
梁冰打破车内的沉静.
"是的,领导.不过,我在的武校,并不是普通的武校."
陈凡觉得,应该把自己的背景透露一点给梁冰,好让她放下一些戒备.
毕竟,她一个孤身女人,而且又是如此漂亮和性感的女人,现在和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一起行驶在这孤寂的雨夜中,如果这男人真要图谋不轨,那她真是"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".
"领导,你听说过归元山吗?"
"归元山?听说过呀.你是那个武校的?"
陈凡有点诧异,看来这梁冰好像知道些什么.
"归元武校为我们国家,尤其是军队,培养了不少人才.但可惜的是国家限制它学员总数不能超过30名."
梁冰还真对归元武校知道的不少.
"是的,领导,我就是归元武校的学员."
梁冰两眼注视着陈凡,似乎要重新认识他.
"那可是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地方,你怎么突然离开了?"
陈凡沉默一下,差点没有发出叹息声.
"说实话,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明白.只知道处罚我的原因是:执座的独生女儿喜欢我.我就这样被武校除名了,并被赶下山."
梁冰听了陈凡的回答,觉得有些荒诞,正要再追问下去时,手机有信息进来.
雨一直在下,好像比先前还大些.
陈凡仰望了一下被车灯映得愈发深沉的夜空,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昨天离开归元山的情景.
昨天早晨,他接到处罚通知时,整个人愣住了足足半个小时.
他一度怀疑,这是不是搞错了,或者是某位领导开的一个恶劣玩笑.
因为他确实从未见过那位传闻中黄执座的独生女,更别说被她喜欢上.
然而,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没有人来为他解释.
陈凡也没有去找领导辩解.
中午时分,烈日当顶.
陈凡仰起头,咬紧牙关,挺直了脊背,毅然走出了玄龙卫基地,也就是归元武校的大门.他在门口停下脚步,放下肩上的背包,转身面对着雄伟的巨石宫,双手合十,深深弯下腰,行了他人生中最庄重的一个礼.
这不仅是对他曾经信仰的尊重,更是对往昔岁月的致敬.
巨石宫就是[阐境宫],[1]又名[伏羲宫],位于归元山[2]的主峰之巅..
传说是伏羲氏最后的修炼道场.[3]
据史书记载,伏羲曾在此山中潜心修炼,直至化身天地,归于自然,完成了他与宇宙的最终合一.
阐境宫依山而建,建筑风格庄严古朴,仿佛与周围的山川融为一体.
宫殿以巨大石块堆砌而成,所以,被称为"巨石宫".
石墙上刻满八卦图案和古老的易经符号,记录着宇宙运行的神秘法则.
宫殿外观如同古老的祭坛,象征着天地交汇,阴阳相合.
宫殿内供奉着伏羲氏的巨大神像,两旁竖立着轩辕黄帝[4],归元圣君,[5]太上老君[6]等十大归元圣贤[7]的雕像.
宫殿中摆放着圣贤们的经典著作,供修行者参阅.
这里还保存着古老的甲骨文版本的"元易"[8],但极少向外界展示.
在历代王朝的更替中,阐境宫历经兴衰,但始终作为归元教的核心圣地而保存下来.
"陈凡,对不起."
正当陈凡还在默默行礼时,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.
陈凡吓了一跳,稳定一下悲壮的情绪,转过身愣住.
然后勉强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:"叶小青,怎么是你啊?你怎么来了?"
叶小青身穿跟陈凡一模一样的对襟汉服,唯一的区别是,陈凡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玄龙卫的标志.
自阐教更名为归元教开始,3000多年来,在归元山中便一直设立一支秘密武装力量——归元玄龙护卫军,简称[玄龙卫]..
一方面,他们作为归元教和阐境宫的护法与护教力量;另一方面,他们还深入社会和政局,肩负着匡扶正义,除暴安良,抢险救灾的使命.
历史上,玄龙卫在许多重大事件中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.
当年,之所以有"滇军精锐,冠于全国"之说,就是因为滇军的许多将领都出自玄龙卫或者在玄龙卫受训过.
据说,就连陆军讲武堂的创建,也与玄龙卫的支持有关.
在1949年10月1日之后,[玄龙卫]对外改称为[归元武术学校].
归元教[9]也更名为归元会.
叶小青一脸落寞和愧疚.
"你先别走,在这等着,我去找执座说说,这都什么年代了,他们还搞封建家法这一套.如果不行的话,我就是上告到总执座然子那里,也要给你讨个说法.凭什么好好的就把你赶下山?"
叶小青明显很气愤,很不平.
陈凡听了,心里一阵温暖.
可是他怎么会忍心连累人家呢?
他伸手替叶小青拍去肩膀上的一片树叶,柔声说道:
"算了吧,胳膊拧不过大腿.会规如山,我现在还是归元会员,最后服从会规,是我剩下的唯一一点尊严了.你能来见我,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."
"可你马上就能晋升为跃龙武士了呀,难道他们不顾及其他学员的感受吗?"叶小青愈发困惑地问道.
下周将迎来一年一度的"跃龙武士"考核,陈凡被视为最有希望晋升的学员.
玄龙卫的武士等级从低到高依次分为渊龙武士,行龙武士,跃龙武士和元龙武士,据说是对应""易经"乾卦中的四句爻辞:潜龙在渊,见龙在田,飞龙在天和群龙无首.
陈凡当前处于"行龙武士[10]"级别,属于中级实战武士,已能独立执行任务,并参与重大行动.
"跃龙武士"虽非最高级别,但却是学员中的最高荣誉.要获得这一称号,必须在理论,技能和品德三方面都达到优等标准,并保持连续三年全优,最终还需经过总执座的核准.因此,能够荣获"跃龙武士"称号的学员,极为稀少.
一旦成为"跃龙武士",通常就会被归元会委以重任,担任重要职务.
陈凡听到叶小青提起这个问题,他同样也是疑惑.
但他也无法解释.
接着只能咧嘴一笑.
他不笑还好,一笑比哭还难看.
而叶小青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情绪,一下子扑到他怀里,大声的说着"对不起!对不起!"
这让陈凡始料未及.
"唉!你,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?"
叶小青却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,反而哭得更厉害,一边哭一边道歉.
"哎呀,别哭了,别哭了,你再这么哭,让其他学员看见,还真以为我行为不端呢?你等着,不出三年,等我混出个人样来,再大摇大摆地来见你."
陈凡有些心烦意乱.
他也不想让这个好心肠的女孩,因为他被人风言风语.
所以他决绝的推开怀里的叶小青,捡起地上的背包,大步离开.
叶小青的眼泪仍然没有止住.
最后一刻,她还是没有去胡闹.
但她也没有说出真相:"我就是黄执座的独生女儿,是我跟爸爸说我喜欢上了你."
实际上,在叶小青拥抱着陈凡时,无意中,陈凡回望巨石宫,只见归元会总执座然子,玄龙执座黄镇南和一位老人正站在巨石宫二层的窗户前,神情凝重,眼中似有不舍,却又透出更多期待.
那位老人好像是中南战区的彭老将军.
从此,满腹疑虑的陈凡将踏上他全新的生活道路.
他不敢回滇东北老家,那片与现代社会渐行渐远的山区.
年少时,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,一家人省吃俭用,咬牙供他上最好的高中,直到大学毕业.
原以为苦尽甘来,全家终于可以松一口气,准备享受他的回报,却不料他被归元武校选中.
当然,这不仅是家人的骄傲,更是整个山区的荣耀.
这一去便是三年.在此期间,他在武校的支持下,自修完成了硕士学位.
陈凡原本立志将一生奉献给归元会,而如今却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赶下了山.
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,也令他无所适从.
[1] 归元教的前身叫"阐教",又名昆仑教,由伏羲（道教尊称为元始天尊）创立,故名"阐境宫"
[2] 归元山位于印度板块与欧亚板块碰撞带东侧,地处青藏高原东南缘,地理位置十分特殊,印度板块的俯冲在此汇聚成无尽的能量,使这里成为地球能量流动的关键节点,山脉也因此成为地球根基的象征.
归元山山势如龙,蜿蜒于天地之间,山中珍花灵草遍布,奇禽异兽遨游,令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超然的世界.
[3] 据传,为了改善人类生存环境,女娲曾炼石补天,并用五色石擎起南天.伏羲因思念女娲,从陈州南下寻找她,行至归元山时止步,并在此山中潜心修炼,最终化身天地,归于自然,完成了他与宇宙的最终合一.
[4] 将"元易"修订为"归藏",并附注四千三百言的文字,所以是归元教十大圣贤之一
[5] 蔡叔度是周文王的第五子,周武王的弟弟,也是西周时期蔡国的开国君主."三监之乱"之后,将阐教改名归元教,所以是归元教创始人,被奉为"归元圣君",同时也被列入归元会十大圣贤.
[6] 也就是老子,其创作的"道德经"是对"元易"最全面的注释,所以被归元教列为十大圣贤之一.
[7] 请阅读归元三部曲Ⅲ——"天地归元",其中有对归元十大圣贤的详细介绍.
[8] 由伏羲创立,是最早的易经,为'三易'之本.
[9] 归元教的前身是伏羲创立的阐教,又名昆仑教,在西周初期的''三监之乱"之后,由文王五子,监国之一的蔡叔度更名为归元教,后被周公旦封印,成为隐秘组织.请阅读归元三部曲Ⅲ——"天地归元"第七章,其中有详细介绍.
[10] 本书的书名"都市行龙"中"行龙"二字,由此而来.